小风流

菜且爱写

风暴眼(上)

全架空。应该会写完。。

一.手术室

强烈、令人晕眩的白光。

持续的嗡鸣响起,分不清源头是脑内还是脑外,如细长电流般沿着神经穿梭,最终成为一道尖锐的宁静。

过了一会儿,patrick的眼睛才适应光线,一眼望去,这是间大约百平的房间,墙线笔直,如同纯白盒子的折痕。

左手边,两掌距离外放着一个立式输液架,吊瓶里的液体不见,挂在顶端像颗懒散的果子。右手边,四步外的白墙上镶着扇玻璃窗,窗口敞开半面,吹进带着海腥气的风。前方摆着的绿植不被影响,只因它的藤蔓冲破土壤,却蜿蜿蜒蜒地垂落到地面。

窗外的天空清亮又阴郁,笼罩着薄薄一层乌云,将小雨轻柔地甩下。与此同时,散发着蓝宝石光泽的海面,涌动着碎浪,再把雨滴卷入身躯,完成从天到地的轮回。

我怎么会在这儿?

这个问题成功让他头疼痛起来,于是脑袋变成了旧电视机,影像变成了雪花闪屏。

背光站立的男人,极速远去的风暴号游轮。

patrick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孔,只记得对方无意间从领口滑落了一枚吊坠,在光下亮得刺眼。

那是一只,

蝴蝶。


“哗啦!”

patrick被惊醒,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眼睛。他刚刚不知怎么睡去,再次醒来,只觉得这光似乎更亮——不,是窗外更暗了。

窗子变成了画框,将启示录般的图画紧紧封存在方块中。云层不知何时堆积得逼近海面,长鞭似的耀眼闪电冲出,毫不留情地向下劈砍,使海浪与雷鸣一同震颤。

窗台的绿植已经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雨渍。氤氲的灰色融化、流动、落地发出极轻微的滴答声。

如果不是有风,把那些似真似幻的雨水卷入这叠空间,patrick几乎要以为自己在看什么3D灾难电影——洪水即将来临,诺亚方舟却只有一条。

或许它并不在此,或许他已经身处其中。

冷汗在背部洇开,将皮肤与那件不知什么材质的病号服黏在一起。

patrick坐起身。

下一秒就全身紧绷。

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从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、类似转动钥匙的声音。

一双被雨淋湿的鞋子走进,啪嗒啪嗒踏过地面。

patrick闭紧了眼。

“你好,我叫伯远,是丹尼尔私人医院的医生。”

这句话的尾音滑落,仿佛结束一句吟唱的魔咒。patrick抬起头,一瞬间,末日般的暴风雨不再让人心悸,让人心跳加速的对象变成了这个男人。

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气味,发丝被雨水淋湿了,拢在脑后,连眼睫上似乎也挂着水珠。

呼吸可闻。

patrick不由身体后退,直到背部碰到床头的钢制围栏,凉得他打了个哆嗦。

“你……你想干嘛?”尽管慌乱,却也无法把视线从眼前人的脸上移开。

男子从容地退开两步,莞尔一笑:

“看来你恢复得不错。”

“是……你救了我?”pattick睁大眼睛。

“没错,所以你现在欠我很多哦。”男子随意地坐到床尾,神色坦然。

“我可以给你钱……”

“我不要钱。”

男子摇摇头,他的话音被雷雨的轰鸣盖住,却在patrick耳边炸开:

“我要你帮我杀个人。”

patrick喉咙顿时哽紧了:“杀谁?”


二.瞭望塔


疗养院在一楼的过道外侧,铺下整面的荔枝冰波纹玻璃,光线穿过半透明的冰纹,只有一半被走廊地面的白瓷砖反射,晦暗又空灵。

这种氛围很受某些讲究心境的大佬追捧,然而由于一些特殊原因,疗养院目前不对外开放,一楼房间也全部锁着。

除了走廊尽头一个小房间。

扭开门把,脚下延伸出同白瓷砖不同的桃木地板,桃木餐桌,让人感到温馨。最醒目的还是那套厨房设备,目前正被人使用,蓝色火焰在灶台上幽幽发亮,珐琅锅里滚着豆浆。

“伯远,汤伯远。”周柯宇坐到餐桌旁,从食篮里挑了根油条,边啃边问,“你是怎么想的?”

“什么?”

“楼上那个。”周柯宇努了努嘴。

伯远一边把豆浆盛入广口碗,一边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傍晚。那天,夕阳光以一种不常见的角度穿透海雾,使峡湾被笼罩成奇异的葡萄色。

他控制救生艇穿越一片礁石滩,避开隐秘的急流,远远地望见那具在碎石滩上起伏的身躯。

像一尊被人遗弃于荒野的希腊雕像,苍白,英俊,年轻。

熟悉的心悸感涌上,伯远抿紧了唇,沉默了几秒后才解释道:“他和你们差不多大,我总不能眼睁睁……”

“唉,我就知道!你是肯定会去看的,林墨还说什么……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。”周柯宇叹了口气,有种故作老成的可爱,“看来还是我更了解你一些。”

这话未免让伯远忍俊不禁,作为始作俑者,也许他该替林墨辩解几句——比如说辜负了林墨的信任,但他什么也没说。

炸油条的噼啪声中,周柯宇再次发问:

“他还要在这里住多久?”

伯远瞥了他一眼:“你说呢?”

“什么?就这几天?太好了,等雨停我们就……”周柯宇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。

“柯宇。”

伯远打断他,走到房间尽头的窗棂前,俯看崖底翻腾的海面。

“有我在呢。”

一次次,浪花扑向组成山崖的礁石,它们不知疲倦,却不自量力。它们以为自己可以触及山崖上的医院吗?

周柯宇的视线落在伯远被风吹得缱绻的发丝,那下面,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。

他的神情闪过片刻空白。

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,比起像林墨一样管伯远叫哥,他还是更喜欢直呼其名。

小时候周柯宇在医院的天台上写作业,站在这栋海边最高建筑物的顶层,可以第一时间在通往峡湾的路上发现伯远。

然后他就会跑下去,帮伯远提过沉甸甸的食盒。

可能那几年真的是吃太多了,身高像竹子一样疯窜……被林墨笑了好久。

他们三人就这样长大,三滴不同的血,被命运强行融合在一起。

不会再有别人。

周柯宇觉得林墨也是这样想的,所以才会向伯远提议,不要去救这次来到岛上的人。

也不知道林墨看到二楼的大小伙子,会是什么反应。

既然已经无法挽回,那就去相信吧。毕竟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伯远,他们的大哥。这要换成林墨违约,周柯宇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吃早餐。

“林墨……林墨下午过来,你想想怎么和他解释吧!”周柯宇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,可惜毫无震慑力。

“嗯。”伯远点点头,手心的雨水汇成一片汪洋小湖,把掌纹扭曲,“嘉元中午十二点的船。”

“忘不了……我一会儿就开车去接他。”周柯宇闷闷道,从口袋掏出手机,查看今日码头的路况。

“下雨开慢一点。我给你发了个店,就在码头附近,有嘉元爱吃的小龙虾,看看你们用不用得上。”

“便宜他了。”

周柯宇点开消息,把龙虾店的定位拖进收藏夹。桌上的豆浆已经放凉了,他不以为意,咕咚咕咚吞下。

窗外雨水斜斜密密,像只看不见的网,把窗前发呆的伯远也笼进去。

他到底在看什么?看得人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怅惘——唉,张嘉元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。


三.海鲜码头


海岸的码头今日宣告暂时停业,张嘉元所搭乘的是开往岛上的最后一艘,这周内都不会再有船返回陆地。

操着一口蹩脚的乡音,小张很快便同那些闹哄哄的水手混熟了,只不过作为船上唯一穿白衬衫还背着吉他的人,他在其中是那么扎眼。

走上栈桥,抹一把脸上的蒙蒙细雨,连空气中的鱼腥味也亲切起来,张嘉元的心情一下就十分舒畅,傻笑着同刚刚交谈的水手告别。

站在岸上的周柯宇看到这幕,轻轻皱了下眉,目光似审视似无意,在远处的那张笑脸上落了几秒,又很快收回,不知道在思考什么。

因为是最后一班船,来接站的人并不多,一米九的周柯宇就像沙漠中盘靓条顺的小树苗般耀眼。

张嘉元很快就发现了他,大步地跑起来,几乎要把背上的吉他甩出去。

像一阵风,快乐小狗连同那柄宽吉他,冲向尚还怔愣的周柯宇,生生将他的半个肩挤出雨伞。

周柯宇啧了声,从这个角度,可以看到张嘉元衬衫扣子没系紧,白皙的脖颈沿着领口向下绵延。

“周柯宇你是不是等很久了?不好意思哈,我听他们说是海上有雾了,开慢点安全,也没想到会晚整整一个小时……你饿不饿?我快饿死了……”

周柯宇莫名有些烦躁,打断他的话:“船上不是有吃的吗?”

张嘉元瞥一眼他的脸色,气势下意识减弱几分,反问道:“你吃了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那不就得了。”张嘉元的声音重新欢快起来,一拍周柯宇的背,“这不是等着你请客嘛,不大吃一顿怎么说得过去。”

“……”

周柯宇白他一眼。许久不见,张嘉元褪去了婴儿肥,骨相更加明显,可以称得上句帅哥了,在路上能收到很高的回头率。

“怎么了,看我干嘛?”张嘉元好像在头上长了眼睛,嘻嘻笑着。

“看你帅。”周柯宇没好气地说。

“哎,我也觉得我帅了。”张嘉元美滋滋地道,“你说等我回去,远哥该不会认不出了吧。”

“他还没近视到那个程度。”周柯宇失笑,低头看路线导航。

伯远推荐的小吃店在一条深巷中,离码头不远,就是挺考验耐心,他俩靠定位拐了七八条巷子才找到。

因为下雨,辣椒和麻油的分子弥散在潮湿的水汽中,并不呛鼻。店里今日生意格外好,只剩下了室外的位置,好在地上没什么积水,大遮阳伞也足够遮雨。

二人已然都饿极,点了一盆麻辣小龙虾,一碟腌蟹、一大碗年糕汤、附赠米饭。

这家小龙虾处理得干净,又腌制了特制的香料,肉质紧实,鲜美多汁。

“还是回来好,你不知道我在学校吃的都是些什么。”张嘉元大啖一番,“羡慕你们能吃这么好的小龙虾。”

“我也是第一次吃这家,味道确实不错。”周柯宇把剥了壳的虾肉码在盘子边缘,推到张嘉元面前,“伯远说你肯定喜欢吃这个口味。”

“还是远哥懂我。”

“你和他口味还挺像的,林墨就不太一样。”

张嘉元刚刚还在傻笑,听到这话,脸上的笑容忽然锈住了。

“哦,哦,林墨呢,他怎么没来接我。”

他的语调开始结巴,想要拿虾的手也缩了回去:“你也吃啊。”

“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么,给你剥的。”

“哦。”于是张嘉元继续吃,机械得像一个上好发条的机器人。

“我们要不给林墨捎点回去?”

“吃你的吧。”周柯宇又剥好一只虾,直接塞他嘴里。


四.玻璃花房


轮椅的滑轮驶过正门的防滑垫,顺着台阶的斜坡一路来到室外。patrick仰起脖子,深深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。

室外所有的一切,在自然光下,轮廓都变得更柔和了。一条异常宽阔的主干道映入眼帘,道路铺的齐整方砖,已经被雨水浸润成了黑色,连路上几个欧式喷水池也涨满了水,明晃晃地凸出面镜子。

伯远没有把他推上主干道,而是拐向了分叉的小径。

与正面的古典景观不同,疗养院后方是寥廓的崖地,在倒V形中逐渐汇聚于远方一点。临海处都设有尖头的铁栅栏——倒不是怕谁会从海崖爬上来,主要还是防止有人失足掉落。

出于职业意识,patrick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抛尸地点。

“每次走这条路,我都有点晕。”伯远出声道。

patrick抬头观察伯远,他脸色似乎确实不太好。

“你在这里工作,也会恐高吗?”

“嗯……在建筑物里不会,在室外会。虽然走了很多次,也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,但还是会害怕。”

“如果有人牵着你,会不会好一些?”

“谁会牵着我啊。”伯远失笑,“没有试过,但应该会有效吧。”

二人谈话间,来到了医院后方。这里地势较高,紧靠着一楼的冰纹玻璃,建了一所天顶也是玻璃的花房,正处于疗养院中央楼梯间的背面。

伯远用钥匙开了门,把patrick推进去。

花房出人意料地富有生机,墙内贴着恒温贴,种了许多白粉色的木槿和蔷薇。在木架上面摆着几十盆绣球花,团团簇簇,精巧别致。

除此之外,还有patrick在房间里看到的那种藤蔓,沿着墙面蜿蜒盘旋着,有些甚至还结出了白色的花苞。

patrick坐在一旁,好奇地看着伯远给花丛剪枝、操作软管浇水,不由感慨:“哥,你也太厉害了,这都是你种的吗?”

“还有林墨,那是他管的。”伯远指指木台。

“这种花的味道好奇怪。”

伯远看向patrick,少年从台上抱下一盆蓝绣球花,捧在手心轻轻嗅着,样子如天使般恬静。

“派派。”

“?”小兔一样的眼睛看过来。

“你房间那盆不是打碎了么,我们把这个带回去?”

patrick看了眼怀里的花,点点头。

走出花坊时,天色阴郁了许多,patrick看着伯远锁上花房的门,微风很凉,送来身后略显刻意的呼唤。

“哎呀,好巧。”

“林墨。”伯远微微一怔,眉眼柔和下来。

然而林墨却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表情,视线落到坐轮椅的青年身上。

“你好。”Patrick主动打招呼。

“你好。”林墨下颌抬起,轻轻点了点,“受伤还严重吗?”

“多亏了伯远哥。”Patrick微笑应对,“已经好多了。”

“哦。”林墨脑袋一歪,看向伯远,“他说多亏了你。”

“哈哈……”伯远干笑了两声,心虚地转移话题,“你知道嘉元今天回来吗?”

“张嘉元今天回来?”林墨消化了一下这条信息,眉头蹙起。

他本就满心烦闷,找到了伯远面前也只能不争气地说点怪话,这下倒是找到了发泄口:“周柯宇干什么吃的?张嘉元怎么能挑这个时候回来?”

伯远和patrick,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地保持了沉默……

积雨云逐渐笼罩头顶的天空,也在林墨眉宇间投下一抹阴霾。

“怎么都要来?ak也是,我叫他别来了,他一点儿也不听。”

“ak知道那些事情,不可能抛下你不管。嘉元的话……虽然柯宇不说,但我知道他挺想让嘉元陪的,正好嘉元回来了,让他自己选择吧。”

“谁知道周柯宇怎么想的。”林墨摇摇头,看向伯远和他手中的轮椅,露出一个有些自嘲的笑,“还有你,哥。”

“对不起,墨墨。”

上次从他这里听到对不起,是什么时候?

林墨忽然心中一酸,垂下眼帘,想要掩饰什么似的飞速道:“好吧我原谅你了。”

“明天上午我去一趟大笸寺,很久没见小宇了。你去吗?”

“他哥不陪他过来陪我,估计心里怨着呢,我才不去讨嫌。”林墨吐吐舌头,“你让刘宇装个病,把Ak叫回去呗。”

“算了……我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。”

伯远叹口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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